这几年。
夏添一直在繁华都市里兜兜转转,打打闹闹,北野,西部,南战场,却很少涉及,离开的太久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
他这种习惯了马背生涯的硬汉子,也沉醉在平平淡淡,无风无浪的安静生活,大概是新鲜,又或者从未感受,故此痴迷。
下意识摊开依旧纤长,好看的五指,他的手里,握有一枚勋章,‘国士无双’四个字,显目又扎眼。
这是当年,张名重以不公开不宣布不解密的方式,私下授予给他的最高荣耀,以国的名义,嘉许夏添戎马阶段,所做出的杰出贡献。
#_#如今故友远去,只剩下这件纪念品,睹物思人。
“嘘。”
也许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回过神来的夏添,小声叹了口气,随之翻开手机,仔细查看资料。
自上次卸任风波之后,龙魂军除了少部分在国都中活动,剩下的尽皆返回原籍,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胡意是南方人,家在白石市,一座依山傍水的小乡镇,家庭背景平平无奇,听闻父母也早就过世了?
如今,只有一个哥哥与嫂嫂。
年轻时候,过惯了风餐露宿,纵马驰骋日子的粗糙壮汉,突然有一天一无所有的回家,也不知道适不适应?
更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因为特殊缘故,他们这支队伍,退役后并没有得到任何补助,没有证书,甚至连‘龙魂军’的番号,都不能提及。
时代的牺牲品?
“是我,对不起你们!”
夏添呢喃自语,神情阴郁,这段时间,他从未设身处地,仔细考虑过这批将门袍泽,一旦离队,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
常言道,你冥冥之中预感到什么,往往现实就会发生什么!
夏添本以为,这会是一场久别重逢,应该宿醉整夜的欢喜事儿,待真正见到了昔日里心腹胡意,才发现事情远非想象里那么简单。
抵达乡镇的时候,烈日的余晖刚刚散开,落进水里,反射出去,映开的是一张张即将披星戴月,着急回家的陌生的脸。
夏添站在城镇入口处,怔神许久。
这是一个风景相当秀美的地方,溪流依偎县城,爬过高高堤坝,穿行公路,就是江河共长天一色。
安然祥和,岁月静好。
他本能性握紧了自己的手掌,内心深处,足以清晰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流动,从十六重武道坠落下来,夏添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真切,真实的感受了。
巅峰期时,他足以只手遮天,此刻夕阳将灭,竟产生相同的念头,这?
“破后而立,是好事。”
夏添自言自语,手掌并拢,他从不幻像,有多少人期待他王者归来,更未觉得,他再次如日中天的时候,将会给众生带来什么样的希望之光。
毕竟,这些都是自己的事。
何况夏添沉寂了数年之后,也陡然想通了一些问题,普世间,除了生死,皆是小事,包括断舍离!
断绝。
舍弃。
离别。
一切都不重要!
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细烟,夏添边走边享受江边美景,稍远处一道河边打水的壮硕汉子,也逐步映入眼帘。
多年同袍,彼此知根知底。
只需简单的一眼,夏添就能判断出,这位正是自己要找的胡意。
转过身,果真是他,国字脸,宽宽的肩膀,看面相略显木讷和淳朴,两边裤脚高高卷起,简单打量,完全一副农家汉的装束。
相较于胡意,夏添的容貌,也没有曾经那般的俊美,更没有当初,在国都挑战皇族族长时那般英武。
“你……”
胡意起先茫然,待痴痴呆呆打量许久,这位青壮汉子,竟然不由得湿润了眼眶。
大概是习惯了。
“大,大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胡意,双手平招衣袖,躬身就要跪拜他这辈子唯一在意的人。
夏添扬起一脚,踹直胡意的膝盖:“不需要。”
胡意木讷的抓抓后脑勺,也不知道笑,还是继续哭,进退两难愣在原地,表情滑稽不已。
夏添与之并肩而立:“怎么样?这几年过的好不好?”
也唯有真正的兄弟,夏添方才关心几句。
“嘿,嘿嘿。”胡意露出黑黝黝的笑容,将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挺,挺好的,您呐?”
“一样。”夏添点头。
胡意懵神了许久,终于意识到什么,连忙直呼道:“你看我这笨脑袋,走,去我家喝酒去,保管喝够。”
“正有此意。”
走过街,穿过两条小巷。
原本高高兴兴的胡意,在听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吵闹之后,突然僵住前进的步伐,家门近在咫尺,迟迟不曾迈入。
“胡意回家啦,快点吃饭,还是热的。”一位与他样貌五成相似的中年男人,伸手招呼道。
胡意抓抓脑袋,难以启齿道:“哥,那,那个我有朋友来了。”
“又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老娘天天照顾你胡飞,还要拖着你弟弟这个累赘,这也就算了,还三天两头的叫狐朋狗友回家,当老娘这里是开慈善的地方?”
一句话下来,胡意脸色顿时涨红。
夏添双手插袋,神情无风无浪,这些难堪的话,他当然都听在耳中,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
“嫂嫂,这个朋友和我有过命的交情,绝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意结结巴巴解释着,渴求理解。
砰!
胡意这位尚未露面的嫂子,脾气暴躁的拍动水瓢,骂骂咧咧声,开始引起街坊邻居的议论,大抵怀着看笑话的心态。
夏添无奈的抓抓头皮,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这般滑稽的动作。
“还不滚进来吃饭,我去买几坛子酒,饭菜热乎的,管够。”良久,妇人也是骂累了,嘀嘀咕咕丢下两句话,总算是大发善心了。
胡意嘿嘿大笑,连忙转身朝夏添挤眉弄眼,足以看出,他对现在的日子还算满意,自家嫂子说归说,但还是挺通情达理。
夏添怔在原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趟,是不是不应该来?
这位昔日里的袍泽,如今好不容易习惯了眼前的生活,如果再把他拉回战场,又得耗尽多少年光阴,方能再次回归?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