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深邃的湖谷中刮着凉丝丝的阴风,红色的发丝拂过我的脸庞,眼前只是一刹那,但是,我却如转了一个轮回。
轮回的尽头,就是,我落在一个轰轰发响的所在。
原来,这桥下早已等着一架飞行器,我们下坠的身体,刚好就与打开的机窗同一直线。
在我们落入窗内时,从驾驶舱飞出一个口哨声:“入仓?”
“入仓,快走!”红发女子的样子居然和刚才判若两人,变得冷静,内敛。
#_#我正在诧异,突然,她的眼中朝我射出一道慑人的神光,我顿时觉得好像有亿万年不曾入眠,眼帘来不及挣扎,就一头倒下来,沉沉入睡。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在一片蓝幽幽的大地上。
大地如镜,却没有亮光,因为天空无光。
但是我却分明看到自己走在这个所在,自己的影子长长地落在后面,如蓝色的鬼魅随行。
大地无声,我只听到自己脚步声。
远方无山,只有绝望的辽阔。
我是如此孤独地行进着,不知道要行向何方,也不知要走过多少年月,时空的缥缈令我感到阵阵无助的恐惧。
也就在这迷离的时刻,远方终于现出一角璀璨明亮的光芒,并渐渐变大。
我心头一阵高兴,却不知道为何如此兴奋,只见那角光芒愈变愈大,终于,好像是一道灿烂的光柱,缓缓升出了地平线。
我看到一块巨大玲珑的石头,悬在天上,不均匀的切面都是如利剑横切般平滑,这些切面都有不同的颜色,都放出五彩的毫光。
它在天空中静静地,慢慢地自转着,这五彩的光就在大地上幻化成一个壮观的世界,世界中处处奇丽,绿色的土地,巍峨的山岳,还有宁静宽阔的河流,山间飞瀑,水中沙洲,清晰可见!
我心中阵阵喜悦,更加奇妙的是,那玲珑石头的切面中,浮现出许多面孔,虽然都是陌生的,有些仿佛来自远古,似是神的存在,有些似是近在昨天,有些是人类,有些是龙,……但是,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自己便是他们曾经的朋友。
他们无一不显得庄严,神圣,慈悲,博爱,令我倍感幸福,又自惭形秽。
某一刻,我惊奇地发现,其中一个切面竟是无色的,我不禁好奇地凑上去观看,我看到了我的面孔。
顿时,整块石头剧烈地抖动起来,五彩的光芒变得异常强烈,它要爆开了。
我不知所措,等着它的粉碎。
我听到脑海中传来一声轰鸣,整块石头碎开了,每个切面都自成一块闪光的钻石,恍若流星,在天空中像烟花一般四下纷飞,整个天空一时异彩纷呈,大地也变得光怪陆离,好不美丽。
这时,一枚白光,朝我射来,只觉白光由远而近,愈来愈炽烈,我又分明地看到,那是一枚尖利、内质藏有强大生机的琉璃菱梭,它破空飞至,在我眨眼之际,嗖,一下便刺入我的眉心。
而与此同时,漫天的光彩骤然消逝,大地又变得幽蓝幽蓝,绝望而辽阔。
我心中大怒,握着拳头,出力朝天空掷去,想要刺破这天地。
顿觉得手心一阵灼痛,一道火影从手中被我掷出,直刺入死寂的苍穹,霎时,眼前就什么都不见了。
我被手心的灼痛疼醒过来,耳边传来人语声。
“哈,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脖子动了动,看到一个白胡子渣的老头子,一双眼睛发着精光,像只老狐狸,让他那苍老的脸不至于叫人人看着难过。
看到性感惹火的尤物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对于我这样年龄的人,那感觉真的好不到哪里去。
他脑袋上扣着一顶毡帽,这顶帽子肯定和他年龄差不多,破得那么厉害。令人觉得好奇的是,这定帽子虽然很破,但是,帽檐上一颗黄铜帽徽竟然闪闪锃亮,这愈发让我怀疑,这顶帽子是否就是他小时候就戴在这颗脑袋上了。
我正要疑惑他的帽子为什么没有和脑袋一起长大时,门被打开了。
我原来在一间屋子里面。
“这个混蛋醒没有,再不醒就做了他。”
“咳咳!”我赶紧做出个响动来,好让他安心,预防冷不丁一梭子弹打在胸膛上,活做鬼。
老头子两眼放出活泼的光芒,他对我刚才的反映就好像他发现自己养的小金鱼竟然会放屁一样有趣。
他说,我已经醒过来了,而且神智清晰。
“给他点吃的,我去禀报崔军长。”
“是!”
门关上了,屋内残留着一股刺鼻的烟味,这是什么鸟烟叶,像一股牛粪的味道。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但是却无法告诉你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头子不咸不淡地说。
“我,怎么说呢?”看他那副老脸,就好像刚死了老伴马上又抠到一个大姑娘,不然,他也不会表现得对自己目前的境况如此满意。“我是一烧锅炉的,别人叫我张老头,无论老少都这般叫。我的真名字倒没几个人知道的。”
“哦。”我说,“那你肯定是位高人。”
老头子不理我的讥讽:“我在这里烧了十五年的锅炉了,对得起‘老头’的名号。”
一个烧锅炉的就这般得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记住,千万不要向旁人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他好像读懂我的心思,这倒令我刮目相看,他同时补充了一句,“也不要以为锅炉好烧,烧不好还会掉脑袋。”
“哦。”
“除了吃饭以外,如果你能让自己的嘴巴尽量紧闭上,说不定可以拿到一份美差的。”
“什么美差?”我坐了起来,耐着性子和他说下去。
“比如,烧锅炉。”
“烧锅炉就很叼吗?”我忍不住说道。
“很叼?”老头子眼光又变得像只狐狸了,呵呵地笑了起来,“当然很叼,至少,比那些被阴风吹得魂飞魄散的‘地精’好千百倍了。”
“‘地精’?”我脑袋很大,“什么‘地精’,是那些尖耳朵,手脚相等的家伙吗?”
“嘿嘿!”他老奸巨猾地笑着说,“对,对,跟小毛孩玩的游戏差不多。不过,可能你很快就懂了,嘿嘿,……”
我不知道他这“嘿嘿”后面有什么居心叵测的隐喻,只是觉得这个老家伙给我的印象始终不是很好。
当啷,一盘食物放在铁皮桌子上。盘中一块有点馊味的面包,上面居然涂着一层远看有色近却无的黄油,一杯水,用个铁罐子模样的杯子装着,之后还有一抓发黑的薯条,这是新产品吗,“阿爸快餐”链锁店在白石星推出了一款有些怪味的薯条,竟然大受欢迎。
他扶我坐了起来,情况还不是很糟,感觉大腿根部的疼痛潜伏着,等待合适的时候让我死去活来。身上各处都疼,贴满五颜六色的药胶布。我发现自己像是破损厉害的机器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漏电的。
我用两根手指拈了一根薯条,希望刺激一下我的食欲。——针对目前的情况,我算是较冷静的了,毋庸置疑,如果想活着逃出去,首先要有好的体力。
果然,这薯条的确是“阿爸快餐”的东西。看来,老子还在白石星上,我还以为已经在别的地方了。
我察觉到老家伙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我一阵不舒服,但是,我的确饿了,而且饿得还不轻,现在就算是有人用枪顶着我的脑袋,我也照吃不误。
“啧啧!”老头子赞道,“果然厉害,你知道吗,我以前可从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以前?以前是多‘以前’?”我口齿含糊,面包塞了一口,为了省事,也不咬文嚼字了。
“哈哈,”老头子又笑了,“有意思,……”他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想烧锅炉吗,我这里缺个人手,不赖的,每个周末还会分到六支‘短柄雷’。”
“哦,”我出力地把面包吞进肚子里去,立刻喝了一口水,然后再捏住一小块粘在碟子边的面包,在碟子上涂抹了一下油,抛进口中。
“‘短柄雷’是什么?手雷吗?”
“不是,但喝多了倒能把人炸得粉身碎骨。”老头子眼神又放出光来。原来“短柄雷”是一种酒。
“是这样,”我指了指碟子,“刚才我肯定吃了一块C4炸药,外加几根雷管,和一杯重水。”
老头子没有笑:“这很有趣,是吗?”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无趣得很,一个人的伙食如果从牛奶面包变成了弹药,简直是要命的。老人家,我能活着逃出这里吗?”
老头子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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