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班听了我的吐槽,眼睛活泼起来:“哈哈,你小子当年可是闹了不小的动静。”
老家伙半信半疑地打量了我一眼,问:“你小子不是吹的吧!?”
我不悦地道:“烧锅炉才用吹。”
库班又笑,赞道:“你这种心态的孩子,现在可很少见了。”说着,眼中露出一真隐忧之色,显是很担心我将来的命运。
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起求学时,曾在教师楼前厅的墙壁看到那么一句话:“一个学生有很多老师,而你要成为这个孩子人生中最好的一名老师。”
我心中慨然:“老师,我可是很多年没去看过我母亲了,若果我这次真的挂掉,你去跟她说一声,就说我心里还是有点儿想她的。她住在……”
#_#库班摇着头,说:“你死不了的,如果是真的话。”
我问:“是真的又如何?”
库班说:“‘琉璃明王’十分神奇,虽然目前尚有许多存疑的地方,但是,它对人体是有增益效用的,你没看自己虽然全身伤痕累累,却依旧生龙活虎吗?”
我一听,顿觉全身伤疼好了八成,眉心一股刺疼,使我双臂猛然一抖,居然从老头子的双手中挣脱,站了起来。
老头子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显然,库班如咒语一般的提醒,还有我的变化,让他吃惊琉璃明王的威力。
其实,我也就是些皮外伤,其中,是以大腿内侧的子弹擦伤甚疼,但是,我现在发现,经过刚才那小萝莉的一顿“按摩”,身子竟活泼机灵过来了。
我看他吓得不轻,安慰道:“你放心,我身体状况非真非假,只要能守住嘴巴,没人抢你的差事。”
我问库班:“库班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他们一伙儿的吗?”
我讨厌捉捉掩掩的试探,选择单刀直入。
库班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很难说得清楚,但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回答虽然信息含量不高,但是,我第一次感到踏实了。
轿厢隆隆,好歹升至二十层,电梯门打开,外面射进一阵强光,使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来。
出了电梯,是个大厅。光洁明亮的地板,灯光闪耀的天花板,虽然不是甚宽,却有种朗然的气度。厅外,阳光正灼,黄尘飞滚,原来,我们是从地底下出到地面上来了。
厅中有个半人高的前台,台后的橱上一字儿排着八屏监测仪,有个胖子坐在后面的转椅上,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台两侧,两尊高大的武装机器人,一人一架多管机关枪,一支红外火箭炮,朝着厅门,纹丝不动。
那胖子看见我们出来后,转过椅子就问:“库班老师,如何又回来了?”其中一名机器人头也不回,将机关枪指向我们三人。
库班指了指身边的一老一少,说:“他们要到侍应室。”
胖子苍白得像死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没收到军长的手令。”我想,他多半时间就是呆在这个不见阳光的地方,才修炼出这般奇葩的脸庞,还有刺耳悚然的声音。
库班冷冷地道:“侍应室就在对面。”
胖子双眼精光一闪,顿时一股无形的强气息逼压过来。条件反射下,我出力朝前一顶,那股力道却又骤然一松,退了回去,我收势不住,打了个踉跄。
我不禁大奇,这个死人脸身手不错啊,看来和那对姐妹花有得一拼。
库班老师双眼现出一股怒火,却不做声,厅中一时沉默。我听到老头子的心砰砰地剧跳,还有机器人身上不时响起的电磁声。
死人脸的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也不说话,回身在屏幕前敲了几下键盘,同时拿起一边的电话。
“库班要带两个人过去。”
说完,把电话挂上,在键盘上一敲,厅门大开,外面卷起一团烟尘,却冲不进来。
库班领着我们,出了大厅。
眼前是一条宽阔不平的泥土大道,前后都不见边际,风烟卷动,隐没在灰蒙蒙的天地中。
我们正要穿过道路,前面来了数辆工程车,满满装着碎石泥土,隆隆地使过。当啷!当啷!厅前的路面十分不平整,车身摇摆,车厢上落了不少碎石泥土,还有一些腐朽的废铜烂铁。
驾驶室中的司机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把眼瞧向我们时,眼神中看不出一丝友好,我喃喃地骂道:“看什么鸟,怕老子抢你的差事!”
老头子听了,喉咙响了响,似乎痰气又要上来了。
大路对面有一条小石径,延伸向远处的数座小土丘,土丘中间,时见挖掘机飞舞着机械探手,还有往来闪烁的信号灯,都在尘烟里若隐若现。
等车都驶远,我们就穿过路面,从小石径走去。
我只顾向前望,脚尖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件物事,一阵钻心的疼,脚指头立时鲜血淋漓。
我又疼又气,拿起那块东西,似是一只铁棱枪头,就想出力扔出去,突然,那枪头似是一闪,一抹红艳艳的奇彩在青锈中萌现。
我递给库班,问:“这是什么鸟玩意儿,好锋利。”
库班也看到了我的小遭遇,让我先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简单处理一下伤口,自己拿着枪头看了一眼,就仔细端详起来。
那老头子也饧着眼看,我此时疼得昏天黑地,又生气得紧,骂道:“老头儿,有没有金创药,疼死老子了。”
老头子却不回头,只是说:“止一下血,没多大事。”
“那老子也拿那东西刺你一下,看有多大事。”
“你不会捂着吗?”
不过,说来也怪,我脱了鞋子,在脚指头上捂了一阵,那血就不流了,可是,看着那创口处白肉狰狞,心里发寒,这什么鸟玩意儿,可差点儿废了老子一只脚趾。
这时,三只不知名的小虫,似是嗅到了血腥,从石头缝中钻出,围着地上那小滩尚未凝固的鲜血,出力的允吸着,不时还抬头,龇着寒光闪闪的牙齿,朝着我的伤指嗅探,似是寻找鲜血的来源。
我抬起另一只脚,出力踩下去。没想到这三只小东西也很机敏,才见我脚起,就窜回泥土中,等我脚落,它们又钻出来,继续舔吸地上的血迹,连尘土也吃了不少。
我打了寒战,骂道:“真他娘的邪性,我们赶紧走吧!”
我趔趄着走在前头,他们两人却盯着那枚枪头,看得入神。我素知库班学究无穷,才华横溢,对一些古怪的事物从来投入,现在他对这枚枪头如此青睐,其中必有原因。
我问库班:“老师,这莫不是什么宝贝,值得你如此关注?”
库班不言语,老头子说:“这破玩意儿遍地都是,能是什么宝贝。”
库班眼角射出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在老头子的脸上划过。这眼光可不比厅里那死人眼弱,我心里又奇,难不成库班非但知识大成,而且还身怀绝技。
库班对我点点头,说:“这枪头沉睡有些年了,你的血液唤醒了它,它就只认你了,别人拿去也没用。”
说完,若有所思地递还我。老头子看着枪头回到我手里,咽喉动了动,吞了一口唾沫,好像极想得到这枚枪头。
“看什么看,遍地都是,自己捡去。”我狠狠地刺了他一下,“这是我的。”
我问库班:“老师,听你这话,意思这枪头有些年头,不是今人的作品?”
库班说:“今人打仗都是用枪炮,新武器更是层出不穷,这枪头却是千万年前的星空战士所用,现在没多少人会用了。”
“千万年,又遍地都是,看来是卖不了多少钱了。”我淡淡地道。
“卖给我吧,五支短柄……”老头子想买,却被库班瞪了一眼,马上把话缩了回去。
我顿时明白过来,我的血液因为琉璃明王而变得与常人迥异,令这枚沉睡千万年的上古残兵器变得历久弥新,价值非同凡响。
想到这里,我心里却又隐隐觉得不安,刚才那三只小虫,喝了老子的血,会变成什么样,真是邪门。
枪头又被青锈彻底裹住,再也看不到其中的红光,我掂量着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就把它放入口袋。
我说:“这枚残兵虽然有人说‘遍地都是’,可我以前却从没见过,就是我在龙山挖了十几年的矿,是连块废铁都挖不到,奇怪了。”
老头子道:“有人今年也就十三四岁,不知他如何能挖了十几年的矿,挖的又是什么矿,也是奇怪得很哪。”
这个老混蛋,想从他口里套出点儿东西可真是比登天还难。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些上古残兵呢。
库班说:“这里是上古战场的一小片废墟,自然有这些残兵,还有残破的盔甲。更大的废墟之上,甚至可能有古战舰。”
库班老师可真是一如他在阿斯蒙社会课上的授课表现,对学生从来能循循善诱。相比之下,张老头的捉捉掩掩就似极饭堂窗口的老阿姨了。
我说:“废墟自然是埋藏在泥土之下,这里难不成是挖掘场?”
库班赞许地道:“你在中学学到的东西果然没丢,没错,这里就是一片挖掘场。”
我朝老头子得意地眨了眨眼睛,说:“我就是说这里不是什么善地,果然是一片坟墓啊,嗨,老头子,你这人好变态,用死人的骨头来烧锅炉,哈哈。”
老头子胡子跳动,有趣得紧,我心里是大大舒服。
库班老师明白我话里有话:“你对盗墓有看法。”
我说:“入土为安,是人间天道,何苦又要取打扰死人的清净。”
库班说道:“如果为生者存虑,打扰死者的清净也是值得的。”
这下子轮到我不明白了:“我离开阿斯蒙也有多年了,莫非社会课又添新教材?”这句话让我自觉老气横秋。
库班说:“新的威胁已经濒临,而唯有死者之物可以粉粹之,‘君既以天下苍生谋福祉为任,何又局促于斯。’”他援引了阿斯蒙中学曾经的学生自作剧经典《圣人》的台词,当时人人传诵。
我问:“这威胁是不是来自贝克港象限外三百光年?”
库班大诧:“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我把三天前德坤的话改编了一下,转述给他知了。库班听了,半信半疑,老头子则老眼圆瞪,好像老子比他还老。
库班说:“你那朋友的猜测不无道理,军队进驻贝克港,确实是白石星外延产生了一种未知的威胁,也与那颗超新星有关,不过,威胁尚非如此简单。”
我说:“这样就需要挖坟掘墓。”
老头子不耐烦地道:“挖的又不是你家祖坟,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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