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老人不再多说,二人继续向峰顶进发,叶枫长了这辈子最多的见识,一路奇景,不待多言。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山间金光一片,显得十分好看。叶枫抬眼望去,却已见了一个雄伟道观坐落于祥云之间,显得仙云隐隐,当真便是一片福地。
“老大哥,我们到了吧?”
糊涂老人微微点头,指着前面的那长长的白玉石阶,直直通向那道观,口中悠悠道:“这石阶正是通往朝元观,为表你的诚意,你须要一跪一叩前往观中。”
叶枫登时“嗝”了一声,把个眼睛睁得像是牛蛋,心下道:“这石阶这样长,等我一跪一叩到得观中,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叶枫念及此处,登时脸上显现一片难为神色,糊涂老人看在眼里道:“你怕难?”
叶枫急忙摆手,可是随即又想到糊涂老人说的,为人应当实话实说,便道:“我虽然很怕,但是我会坚持下去。”
#_#糊涂老人“嗯”了一声:“现在开始吧。”
于是叶枫便走到了那石阶之旁跪了下去,一跪一叩的前往道观,这石阶少说也有一百丈远。叶枫一跪一叩,跪叩之礼,需要额头点地,初时,叶枫行的甚快,到得后来,叶枫膝盖已然被那石阶磨暗暗发疼,再到后来,连膝盖都磨破。
叶枫浑身发酸,膝盖痛的实在难以忍受,看着自己不过走了一半,漫漫长途,不知何时是头。糊涂老人则跟在叶枫身后,频频饮酒,显得十分洒脱。
叶枫停了一下,眼看着太阳已然沉入西山,因为十分疲累,便要休息一会儿,糊涂老人在后面催促着:“你不饿,我还要早早到得观中多饮几口酒呢。”
叶枫一听这话,登时加足身上力气,奋劲的向着峰顶进发,叶枫已然不顾疼痛,求师心切,为了复仇,饶是他小小年纪,如何不能坚持?
就在叶枫卯足力量,只剩下十几丈,叶枫陡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既有佳客来访,何必难为佳客?”
叶枫听这声音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极是清奇飘逸,便急忙抬起头来,却见一个穿着道袍,四十开外中年人立在石阶的尽头,道袍飘飘,面如冠玉,唇若涂丹,真真是天上的人,他背后背着一个大酒葫芦,那酒葫芦比之糊涂老人却要大上两倍。
此人正捋须含笑,他此时正望着叶枫,叶枫见这人如此仙风道骨,便暗暗猜测此人便是风月真人玉风子无疑了。他心头激动,便忙又跪了下来连连叩了十七八个头。
那中年男人道:“你的头已然磕的够多,难道是要把这石阶磕烂么?”叶枫一听这话,登时止住自己,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糊涂道兄别来无恙?”那人向着糊涂老人道。
糊涂老人“哈哈”一笑道:“我老儿能吃能喝,每天要喝五斤酒,吃二斤肉,方能满足。”
“哈哈,糊涂道兄既到了鄙观中,酒是有的,但这肉……却没有分毫。”
糊涂老人一愕,道:“酒肉道人却说观中无肉,岂非可笑?”
“每一个人都会改变,贫僧原是酒肉道人,可现下把这肉戒了,唯独剩下这酒却无论如何戒不了了。”
糊涂老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若能够把这酒戒了,恐怕这一观之主,也不是玉风子道兄了。”
叶枫一愣,听这一句话的意思,眼前这人却不是糊涂老人说的那个玉风子,读者须知,眼前这人不是峨眉山的掌门人风月真人玉风子,他却是玉风子的四师弟酒肉道人玉阳子。
这玉阳子原名郑钰,年轻之时,便生得风流倜傥,后来在那扬州瘦西湖爱上一个名妓,正值巧合,这名妓却也被一个贵人看中,玉阳子虽然家资累万,和这贵人想比,却只是个九牛一毛,那名妓十分无奈,便投了瘦西湖,玉阳子为情所伤,每日饮酒吃肉,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后被峨眉老祖度化,收了做着门下弟子,最终才大彻大悟:人生浮名尽是虚妄。他后云游四海,打抱不平,酒肉不戒,被称作酒肉道人。后来遇着糊涂老人,成了一对好友。
峨眉老祖共有七个弟子,其中顶数老三玉风子、老四玉阳子最为老祖看重,玉风子老成持重,但天资尚显愚钝,玉风子天生佳材,悟性超人,故而这老四玉阳子最受老祖喜爱。老祖当初便欲把这掌门人之位交与玉阳子,但玉阳子心意平淡,不愿做这一观之主,这观主自然便也落入了玉风子的手中,所以糊涂老人才有此一说。
玉阳子早已看了叶枫,便向着糊涂老人道:“又是一个业障……”
糊涂老人笑道:“若不是业障,我也不会带来。”
玉阳子微微点头道:“道兄总是与业障有着莫民的缘分。”
糊涂老人道:“举凡业障必是可成之人,道兄便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玉阳子闻言“哈哈”大笑:“贫道过去非但是一个业障,现下更是一个业障。”
糊涂老人道:“本来我也是一个业障。”
玉阳子点着头道:“贫道可以判明一点,站在这里的三个人都是业障!”
糊涂老人又是一阵大笑,拿出了葫芦,那玉阳子也把背上的葫芦取了下来。
“为我们是业障喝一口。”糊涂老人道。
“喝!”玉阳子当先喝了起来,他的大葫芦便猛地向着自己的嘴灌去,只听“咕嘟咕嘟”声阵阵传来,糊涂老人也大口喝了起来,二人根本不像是在饮酒,而却像是在拼酒。
叶枫起初听他二人在说着什么业障,简直脑大,后来二人又莫名喝起酒来,觉得二人性格类似,十分有趣。
二人喝罢了口中酒,却听得玉阳子连叫了几声:“错了错了……”
糊涂老人见玉阳子连说“错了”,疑惑道:“道兄说什么错了?”
玉阳子道:“刚贫道和道兄说,我们三人俱是业障,因何只有我们二人饮酒,而却忘了这人?”
糊涂老人自然知道是什么人,叶枫,目前只有叶枫。
糊涂老人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玉阳子道:“但他却已经是你的结拜兄弟。”
糊涂老人“哈哈”一笑道:“我与道兄及玉风子道兄也是以兄弟相称,如果这小子进了峨眉山,岂非严重乱了辈分?”
玉阳子摇摇头,而后又摆摆手道:“一码归一码,这个却不足为奇。”说着玉阳子长手一挥,那手中的大酒葫芦便慢慢的飞到了叶枫的身前,落了下去。
“佳客,喝一口吧。”
叶枫登时一愣,不知如何是好,忙看向了糊涂老人,糊涂老人微微点头,道:“既然是酒肉道人吩咐的,就喝了吧。”
说着叶枫拿起了那酒,喝了一口,只这一口,叶枫脸色变得十分奇怪,他从未喝过酒,但是他却没有把这酒吐出来,而且觉得这酒十分好喝。
“什么味?”玉阳子问道。
叶枫道:“甜的。”
酒只会是辣的,叶枫为何喝的酒却是甜的?
当下里玉阳子道:“佳客回答贫道,酒是不是甜的?”
叶枫虽未喝过酒,但却闻过,当下道:“是辣的,但绝对不是甜的。”
玉阳子“哈哈”一笑,糊涂老人也在笑,他们笑罢了,突然又摇了摇头,叶枫实在不明白他们怎么有这种表现?
玉阳子道:“酒怎么会是甜的?莫不是你品尝错了?你再饮一口吧。”
叶枫觉得这酒入口便像是蜜糖一般,让自己喝一口,却又什么了不起的?于是又饮了一口,只这一口,叶枫连忙“呸呸”连声呸了出来:“辣死了!苦死啦!”
玉阳子笑道:“是不是甜的?”
叶枫当真疑惑万分,刚才喝这酒却是甜的,为何现在喝这酒,非但辣,而且苦,苦的叶枫连连吐了几口。
这下这二人当真又笑了起来。
叶枫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搞什么,连忙又磕了几个头,口中忙道:“小子什么不懂,还请长辈教诲。”
玉阳子微微用袍袖一挥,那酒葫芦登时从叶枫手中飞了回去,仍旧在那玉阳子的背上。
“贫道这里不多解释,终有一天你会懂的……”玉阳子一说完这话,就像一阵风似的眼睁睁的消失在叶枫的眼前。
叶枫怔在那里,小小年纪想要领悟这等深刻含义,却十分之难,糊涂老人道:“甜后为苦,苦后为甜……”
叶枫像是恍然明白了一些,他喃喃重复着糊涂老人说的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甜后为苦,苦后为甜……”
叶枫念及此处,叶枫重又重重的跪在了那白玉石阶之上,一步一叩,心中并无杂念,再也不去领会那浑身酸痛,十分虔诚的向着峰顶出发了。
糊涂老人在后面满意般的点了点头,糊涂老人为何要点头?
就在这时,观中忽然传来了一片杳杳钟鸣,这钟鸣之声清脆悦耳悠悠传来,此时已然擦黑,祥云缭绕于道观之上,紫气凌云,真真是个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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