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光州出发,小礼儿兄弟三人快马加鞭,心已然早在南京应天府了。
兄弟三人一方面想早些和青少、志扬相聚,另一方面都欲早些到达应天书院,成为本朝太祖御封四大书院之首的应天书院的一份子,这是无比的荣耀、自豪,他们也想瞻仰瞻仰来自神州四面八方的人杰们的风采。
经寿州、濠州,过宿州、毫州,就到了大宋南京的地界。正月十七的傍晚,小礼儿兄弟三人终于到了一座颇有规模的城池下。
“这座城便是归南京应天府辖制了,唤作下邑,是南来应天必经之所,因此颇显繁华热闹,又是战略要塞,故各方江湖势力皆有经营。”杨世行先前是安州镖局的镖师,走南往北押过不少镖,大片河山皆在其心中,此行便成了沈昭义、小礼儿的地理向导。
杨世行挥斥马鞭,指向西北方向道:“此去四十里便是应天府治宋城了,应天书院便在那宋城,我们拍马半日即到。接下来便不必疾行了,今晚我们可得好好犒劳下自己。老样子,三斤卤牛肉,十斤烧刀子,两日没饮酒,我可馋得紧。”
沈昭义也是心中欢畅,往日净是独自出门,不乏孤独之感,这次有两位兄弟一同上路,卧则同榻、食则同席,端的是如鱼得水,道:“便如大哥所言。疾行两昼一夜,确是要好好歇息下了。只是烧刀子实在太烈了。”
#_#小礼儿心中虽然也是激动兴奋,毕竟初入江湖。听得大哥、四哥的话,却心中叫起苦来。他年龄最小,本也不喝酒,但结识了四位兄弟,兄弟畅饮,他岂可独坐,遂也饮之。还记得兄弟五人结拜那晚,在安州城内的特字号房里,五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大哥和二哥一碗来一碗去,也不知饮了多少。三哥四哥不胜酒力,两碗就晕了。他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喝酒便海饮两斤烧刀子,喝足六碗,且碗碗干,结果吐了大半夜。
小礼儿是能撑的人,兄弟们高兴,他只要扛得住,他就作陪。有大哥和二哥在,必是无酒不欢。所以小礼儿的酒量倒也因此逐渐长进起来。
兄弟五人分离时秦志扬曾言,应天府郢都客栈的全部分店归其六伯掌管,他六伯和他们家关系极为亲密。他六伯无子,将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所以他俨然是应天府郢都客栈的少东家。进入应天府的地界,便可直赴郢都客栈,报上他的名字,便可享受最好的待遇。五人约定正月十九,宋城长安大街郢都客栈会和。
三人进城直奔郢都客栈。下邑就此一家郢都客栈,位于城中闹市正中,一问路便知。三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所在。
到了客栈前,三人顿觉郢都客栈规模颇为宏达,前方是酒楼,后方是庭院客房。酒楼建造和安州城内的郢都客栈一般无二,也是通身圆柱体构造,高达三层。
下邑城主道东西向、南北向两条,而这酒楼便位于交汇处正中。
杨世行笑道:“江陵秦氏不愧九世家之一,酒楼都这么霸气,横立城正中,交汇两干道。正好我们去三楼,全城便尽收眼底了。”
沈昭义却道:“这酒楼选址,我看的有点蒙。这郢都客栈宛若一个大牢笼啊,若有人心存不良,欲对楼内食客不利,只需在楼外从容布置,楼内的食客便插翅难飞了。”
小礼儿这才注意到此节,确如四哥所言,酒楼远离民居,楼外便是下邑城两大主干道,若是有人欲对楼里的人不利,只消包围酒楼,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杨世行仔细打量了下周遭,道:“果然如此,四弟眼力厉害,只是,秦家怎么会选了这么个于己不利的地方建造酒楼呢,若是有人欲对秦家不利,秦家会很被动啊。”
三兄弟对望一眼,同时明白过来,沈昭义淡淡道:“楼内必有暗道离开此地。”
小礼儿三人皆是悟性奇佳之人,又善于观察,因此,只是从一座酒楼的选址,便看出了楼内必有地道,实在高明。
杨世行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又不是逃犯,怎的如此多疑起来。走走走,喝酒吃肉去。”言罢揽着兄弟俩进楼而去。
其时正华灯初上,食客正多,楼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各种划拳声、谈笑声不绝入耳。
早有小二迎了上来,“爷,几位?”
“就我们兄弟三人”杨世行道,“三楼可有散座?”
“有,有,爷,这边请。”
楼梯设在正中央,上得三楼,三人顿觉耳根一下子清净了。只见摆置如安州城的郢都客栈一般,东南西北各有一雅间,不同的是,此家酒楼在这四个雅间之间,环着窗子还摆了十二张散桌。只见“天”“地”“玄”三个字号的雅间之外各有一小二伺候着,说明有食客在内。而“特”字号房则空着的,十二张散桌仅剩一桌空闲。
三人捡了空下的散桌坐下。杨世行道:“三斤卤牛肉,十斤烧刀子,小二,快点了!”
“好嘞,爷,稍等,马上就来!”
兄弟三人都知道秦志扬是好意,但正是因为当志扬是兄弟,才不会打着他的名号行方便之事,那样的话只会给志扬在家族里丢人。所以他们并没通告与秦志扬的关系。
待小二去后,沈昭义俯身道:“这层楼的都是江湖客。有几桌看样子,并非像是来吃东西的。似有备而来。”
杨世行道:“无妨,又不是冲着咱来的,我们喝酒吃肉,干他何妨。”
杨世行四处望了望,喜道:“看我们隔壁桌子那两个捕快,年长的是下邑的捕头,唤作霍平,江湖人称‘铁扇捕头’,一手家传铁扇使得漂亮,庐州霍家子弟。我们且听听他们聊些什么,看看可有端倪。”
当年杨世行跟随镖局里的镖师行经下邑时与霍平曾有一面之缘,当然,与霍平打招呼的是安州镖局的首席镖师,杨世行自是没这身份,却记住了霍平的样子。
小二送上酒肉,三人奔波一两日也没吃上一顿正餐,此刻必须开怀吃喝。
只听隔壁桌上年轻的捕快道:“捕头师兄,这几日城中为何多了许多江湖人士啊?”
霍平道:“江湖中人,嗯,近几日是多了些,一方面是北方又有战事了,我们的盟友金国撕毁盟约,大举南侵,丐帮郭大侠广发英雄帖,号召义士北上抗金,而下邑是北上要冲之一。另一方面,应天书院武院开院在即,有机会进入的当然都是些名门贵胄子弟,他们自然前呼后拥一帮人,北上宋城必经下邑,是故这几日江湖人士多了不少。”
这边小礼儿三人听到霍平的话,皆是喝了声“好”,杨世行道:“我走镖时便听闻丐帮之名,号称是第一大帮,素行侠义之事,而帮主郭大侠更是侠义满天下,我本不以为然,但当此外敌入侵之际,丐帮却是做到了作为第一大帮该做的事,好样的!”
沈昭义也是赞道:“高祖手札中对丐帮作风也是极为推崇,当年宋辽大战,丐帮也是出了不少力。”
小礼儿提议道:“来,为丐帮,为郭大侠,干一杯,祝他们在前线战事告捷、平安归来!”
“好,干!”
这时只听霍平旁边的年轻捕快又道:“这些江湖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又大都是有背景势力的,光是今天上午便有六起冲突。让我们很难做啊!”
只听霍平答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在江湖上,我们就是秀才,而那些江湖中人就是兵。惹不起,我们躲得起。记住了,就一个字,躲。”
“原来如此,还是捕头师兄高。”年轻捕快奉承道。
“没什么高不高的,只是我比你多入行两年而已。做得久了,你就会明白。”霍平淡淡道。
这边霍平还在理论教育年轻捕快,“特”字号房外面那块便已闹哄哄的,上演起了实例。
“这个间儿空着凭什么不让我家少爷进?”但见一个衣着华丽、背挂双剑的中年人怒声质问道。原来,他只是个仆人,在他身旁,立着一名颇为俊秀的蓝衫少年客,但两道浓浓的剑眉为其增添了不怒自威之色,虽说衣着还不如说话的中年人,但一身气度已显示出他就是中年人口中的少爷。
而在蓝衫少年客旁边,也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冷眼旁观,看来也是少年客的奴仆。
迎上来的小二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中年人一个耳瓜子掀翻在地,“让你家主人出来说话,你个做仆人的也配和我说话。”
中年人如此强势,自然有人看不过眼了,便听到一人怪笑道:“做仆人的不跟仆人说话,难道跟你家少爷说话吗?”
另一人接口道:“啧啧,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二都下的了手,可真符合仆人的身份地位啊,我敢说,他家少爷就不会这么做,哈哈。”
这说话的两人都坐于同一桌,与坐者尚有一个青年,从说话两人对这个身着锦衣玉袍的青年人的恭敬态度可知三人主仆关系。
只见背挂双剑的中年人倏地从抽出一柄长剑,指着青年道:“你家奴仆就这么没有教养吗?”
只见青年放下手中筷箸,淡淡道:“首先,他们不是我的仆人,是我的兄弟。其次,我万清松最讨厌别人拿剑指着我。”
说话间万清松左手手指一动,已见一根筷箸激射而出,直取中年人喉咙,这万清松竟是狠下杀手。中年人反应也快,长剑迅疾撤回,“当”地一响,堪堪挡下筷箸,若是晚上一线,只怕已命丧黄泉。虽然挡下筷箸,中年人却是彷如被大力击中,后退一步。
一招并未奏功,万清松也是略有诧异,却并不追击,而是淡淡道:“乡下来的土包子吗?别怪我没提醒你,郢都客栈,是江陵秦氏的门面,你在这儿闹事,就是扇江陵秦氏的脸。而且,应天府下的产业,都归秦老六所管,秦老六,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杨世行道:“这万清松举手间便能将筷箸用的如暗器般神奇,而且,这筷箸上的劲道可不小,而这中年人竟也反应奇速,竟能接下这一招,这两人武功之高,只怕再练十年,我也难以望其项背。”
小礼儿接口道:“果如传说般,江湖中卧虎藏龙,能人辈出。”
沈昭义叹口气道:“大哥、五弟不用气馁,你们只是没有入门而已,你们天资聪慧,入门之后,定能一日千里。这万清松不简单,表面看来好像是他好心提醒,其实却暗藏祸心。本来等下客栈掌柜过来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但眼下经这万清松一激,背挂双剑的中年人是退无可退了,若是退步,则会落下怕了江陵秦氏的名声,这中年人挥剑回防的招式可精妙的很,怕也出自名门大派,那么,他变更不能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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