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以陈清芸为中心,四周水汽迅速聚拢凝结成一圈波光粼粼的水幕,银鞭抽在凝水界上泛起一阵水光,居然就被这薄薄一层水幕给拦住了。
陈清芸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脸色有点发白。文婉急忙抢上前去扶住陈清芸,又气又心疼地训斥道:“清芸,你太胡闹了,还好我只用了三分元气,不然你肯定会受伤。你干嘛要护着这小混蛋?”
陈清芸勉强一笑:“婉儿姐姐,你又在欺负人啦。还说我胡闹,这位哥哥连体炼这一层都没有通过,没有元气入体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是你这个已迈进入室层次的御器的对手。”
文婉被说得尴尬,伸手刮了一下陈清芸的小鼻子,溺爱道:“死丫头,总帮着别人,难不成你看上这个臭小子了?”
陈清芸面色绯红,啐了一声:“婉儿姐姐你胡说什么。”
两姐妹互相取笑嬉闹,却看傻了一旁的三兄弟。进城之后,果然是什么都不一样了。若说故苑风景恢弘壮大,这栖鸾山庄气派非凡,多少还都在少年可以理解的范畴。然而现在先是一个腰身不盈一握的女人凭空唤出银鞭,再之后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居然轻松就挡住任非衣怎么都躲不开的鞭子,现在又是体炼又是元气入体还有什么入室、御器之类的,三兄弟一时间直以为身在梦境,震惊之下,一时寂然无语。
#_#那边文婉突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清芸,给姑母的药洒掉了,今天姑母喝什么?”
陈清芸轻声道:“没关系,药房还有一些,我再回去煮一碗来,不妨事的。”转头看见三个少年还在一旁大眼儿瞪小眼儿,逗得捂嘴轻笑,问文婉道:“婉儿姐姐,你们闹了好半天,还没给我介绍这三位哥哥是什么人呢。”
文婉嘿嘿笑道:“这两位……”,一指岳戎之和闵成杰,“是你老爸的干兄弟的儿子和干儿子,小黑脸的那个呢叫岳戎之,小白脸的叫闵成杰。至于撞倒我们家清芸的小混蛋呢,名字娘得很,人品也差得很,不提也罢。”说着贼兮兮地斜眼瞄了瞄岳戎之,又捅了捅陈清芸的腰:“芸妹妹,你看那个小子,生得一副老实相。虽然人黑了点儿,但相貌还算不赖。我看你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还没呱噪完,陈清芸却听不下去了,跺脚道:“姐姐你再胡说我真的不理你了!”不理一脸坏笑的文婉,向岳戎之和闵成杰一笑算是见礼,最后目光落在任非衣身上,道:“这位哥哥……”
闵成杰不知为何突然在旁边插了一句:“他叫任非衣。”却被任非衣踢了一脚。
陈清芸轻轻一笑,改口道:“非衣哥哥,你刚刚被烫伤的地方最好马上处理,不然留下病根冬天会生冻疮的。”
一直被全身摸着痛却看不见的鞭伤分神的任非衣此刻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儿,不提还好,这一提立刻觉得胸前阵阵剧痛。掀开衣襟一看,原本细密一片的燎泡已经连在一起,变成了七八个鸽蛋大的水泡,晶莹剔透,卖相倒着实不错。
陈清芸看在眼里,急忙道:“哎呀,这么严重,快随我去药房拿点烫伤药来敷。”说着率先匆匆向原路走去。
任非衣别无他法,只好恨恨瞪了文婉一眼也快步跟了过去,身后跟着岳戎之和闵成杰,这三兄弟现在是不敢再招惹文婉这个朝天大辣椒了。前车之鉴太过凄惨,不得不痛定思痛,虽然这痛是大公无私的任非衣一人领受的。
文婉落在最后,暗想刚刚在会客厅已经惦记着阴一下某些人,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的这么顺利。看着任非衣有苦说不出的凄惨样子,总算狠狠出了之前一口恶气啊。在心底偷笑了一回,施施然朝药房方向踱了过去。
等文婉来到药房门口,陈清芸已经把任非衣胸口的水泡都用针挑破了,正在帮他敷药。
看着任非衣呲牙咧嘴的表情,文婉丝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笑,但也懒得理他。看着陈清芸处理完毕又去一旁生火煎药,急忙过去帮忙。
“清芸,今天怎么是你来煎药?不是有下人么?你过来了,姑母那里还有人看护么?”
“今天听说家里来了重要客人,大部分仆役都被调过去张罗了。我娘那边有明香姐姐照看着呢,其他人煎药我又总是不大放心,就自己过来了。”
文婉想着自己本来也是在北院陪着姑母的,听说来了贵客才好奇去凑了半天热闹,却丢下清芸自己,不由有点愧疚,连忙说:“你休息一下吧,姑母的药量我也熟悉,我来做就好了。”
陈清芸也不矫情,抽了几下风箱把火吹旺就退到了一边,只是跟文婉断断续续聊着天。
任非衣看着无趣,更何况跟文婉共处一室甚为不自在,于是挥手招呼岳、闵二人,悄悄出了药房。
岳戎之向来以任非衣马首是瞻,乖乖地跟了出去,闵成杰却是深深看了一眼陈清芸的背影,这才追随其后。
经过这么一遭,任非衣的玩心也淡了,循路垂头丧气的往会客厅走,一边走一边还嘀咕着:“体炼……元气入体……那臭婆娘御器什么的……玩鞭子就叫御器?”
岳戎之对这事也颇为好奇,听任非衣提起,也应和道:“非衣哥哥,清芸妹妹说的那些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过?不过文姐姐确实很厉害啊,我从来没见过耍鞭子耍得那么好的。尤其是那鞭子突然就出现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非衣哥哥,那鞭子打在身上一定很疼吧,看你当时叫得……”
话没说完,就硬生生被任非衣满是杀气的眼睛给吓回去了。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哪有当着面往人家新鲜出炉的伤口上撒盐的啊。
任非衣也是气啊,从小到大,还从来没受过这等欺辱。不说别的,自己一向自信的身手,寻常三五个壮年汉子都很难近身的,可今天在那臭婆娘的手底下就跟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不顶用。那可是一个婆娘啊,怎么这世道就反过来了呢?
任非衣暗暗发狠,这仇算是记下了,奶奶的不死不休!
抬头看时,人已来在会客厅外,刚好听到岳锋辞行陈朗却坚决不应允。
只听岳锋说道:“大哥,来日方长,更何况戎之我就留在你这里,不怕没有再见之日。家中事务颇多,此来已有十余日,实在诸多惦记,还望大哥体谅。”
陈朗道:“一日留得,还在乎多些时日?你我兄弟多年未见,有无数话想对锋弟倾吐,怎么能匆匆一走了之呢?论起事务,大哥自问不比锋弟为少,但为此次相聚全数推脱,这也不能让锋弟动容么?”
两人争执来去,最终,还是岳锋妥协,但言明只多留两天,陈朗虽有不甘,但也不好再强求,只是吩咐下去,在西院开两间厢房供岳锋四人暂住,让仆役伺候周到。
及至三小进见,又是一番说话,略过不谈。
只说这天晚上,任非衣身上四处仍是疼得刺骨。熬到半夜,左右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偷偷摸至岳锋房间。一双手刚触及门扉,岳锋已然警觉,喝问道:“谁?”
任非衣低声答道:“义父,是我,小非。”
岳锋语气微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寄人篱下行事要收敛点,不要惹人误会。”
任非衣略微犹豫,还是叩门道:“义父,我有话想说,请您开门。”
里面岳锋表情一怔——任非衣少有严肃的时候,怎么今晚如此说话?思忖了一阵,起身点燃油灯,批好衣服将房门打开,只见任非衣一脸惆怅立在门口。
岳锋又是一愣,问道:“有什么话等不及明天再说?你这是怎么了?快进屋来说,小心风寒!”说着将任非衣拉进屋内,反手将门关好。
任非衣踌躇了一会儿,几次欲言又止。岳锋见他反常,也不催促。终于,任非衣开口了:“义父,今天我见到了陈大伯的女儿,还跟文婉动手了。”
岳锋大惊,一把扯住任非衣胳膊:“什么?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是不是把人给打伤了?”观照任非衣一贯的表现,岳锋有这种怀疑也很正常,只是事实刚好相反而已。
任非衣被岳锋抓在伤处,不由失声叫痛,吓得岳锋连忙松手,望着任非衣一头雾水。
任非衣知道如果不解释些什么,恐怕岳锋再好的耐性也要爆发了,便指着岳锋抓过的地方说:“义父可看得出这里有鞭伤?”
岳锋讶异道:“什么?鞭伤?你被人用鞭子伤了?”说着轻轻拉起任非衣的手臂,反复查看,却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任非衣苦笑道:“义父,别找了,根本就找不到。这不是一般的鞭伤。”
岳锋更是迷惑:“不是一般的鞭伤?这是什么意思?小非,不要再跟义父打哑谜了好不好?”
“义父,你知道什么是体炼么?”任非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岳锋身子一震,随即舒缓了下来。
任非衣又接连发问:“元气入体是什么意思?御器又是什么东西?”
岳锋叹了口气,道:“如我所料,迟早你是要接触到这些事情的。本来就打算在我返乡之前好好给你们补一堂课的,现在看来是时候了。”又抬高声音道:“门外的两个小子也进来吧,凭你们的身手也想学人家偷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被点名的两个少年脸红红地走了进来。
任非衣愣了一下,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
白天发生的事情并非只有任非衣一个人惦念着。晚上任非衣翻来覆去的时候,另外两个少年也根本没有睡着。听到任非衣起床出了房间,心思稍微细腻一点的闵成杰大概猜到了什么,偷偷缀在后面。岳戎之虽然忠厚淳朴,可他不是傻啊,任、闵二人偷偷摸摸的样子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的。
于是……就有了前面岳锋出口道破二人藏行的那一幕。
走出被点名的尴尬,岳戎之和闵成杰也很快进入状态。合着任非衣,三双求知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对着岳锋眨啊眨的。
岳锋强忍住笑意,挥手让三小坐在床边,自己则背着手面向窗外,娓娓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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