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陆之上,武道并非修行者们追求的终极。在真正修行者的认识中,武技至强者,也只是最大限度激发自身潜能,凸显出有限的能力。而真正的修行,应该是可以沟通天地,引天地元气为己用,小至移山倒海,大至颠倒乾坤。
这样更高层次的修炼者,统称修元者,或称元修。
按照不同的修元方式划分,主体有四种职业:御器、元鼎、唤灵、异人。
御器,类似于武者的进阶,只是层次和能力都是天差地别。御器可以聚天地灵气无止尽凝练体魄,修为深时仅凭肉身就敢对撼天雷怒劈。
元鼎,以自身为媒介,以手印法诀为辅,沟通天地灵气施放威力巨大的术法,玄妙莫测。身为天地元气之鼎炉——元鼎由此而名。
唤灵,是从元鼎分支演化而来,但并不以术法见长。云陆几大仙山盛产各类灵兽,上古时期有些天资绝高却苦于身体孱弱无法调和内外元气,于是独辟蹊径,利用自己超高的精神力收服驯化一些强大灵兽以为己用,渐渐演化成一个全新的职业,即唤灵。
#_#异人,与其说这是一种职业,倒不如说这是某一类人的统称。人体也是由元气构成,元气分五行。有一类人,生来五行绝一,却对自身缺少的五行元气感知极为敏锐,更可轻易操纵自然界中同属元气。但有一利必有一害——这一类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碰其他属性的元气,更被五行生克的自然法则死死限制。因天生属性异于常人,故此被名为异人。
再根据修炼进度的不同,分成若干层次,入门境界谓之地境,分窥径、入室、观微、明心四个阶段;高层境界谓之人境,分格物、天照、归无三个阶段。
还有最高一层的境界,即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天之境界。只可惜这种境界也仅止于传说,从无人亲眼得见。
体炼这个概念,也是无数修元前辈几番摸索,用无数生命的代价总结出来的。
最早的元修们只注重对元气的运用,而放弃了对身体的洗练。而这样的抉择导致的结果就是:大批的元修死于自身的内溃。
痛定思痛,后来者们渐渐掌握了人体先天元气于自然元气的平衡关系,才发现只有身体的强韧达到一定程度,才能抵御不断调动元气对自身产生的伤害。而强化肉体最佳的手段,却又回归最基础的层次:武道。普通修炼者眼中的武道,即为元修定义的体炼。也正因此,武道才得以侥幸逃脱被湮灭的厄运。
“那么元气入体呢?”任非衣就像一个在听故事的小孩子,作为一个绝佳听众首要的就是适时发问。
岳锋略作沉吟,才继续道:“元气入体也可以称为引元入体。顾名思义,就是引外界元气进入自己的身体,以此来检验自身是否符合修元所必须的强韧程度。一旦得到自然法则的认可,就算一步迈入了修元的大门……”说到这里岳锋骤然停住,似乎陷入沉思。此刻若是有人站在岳锋的面前,就能看到他的脸此刻居然有些抽搐扭曲。
岳锋此刻背对三小,三小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见岳锋话未说完,任非衣又忍不住发问:“如果没得到自然法则的认可呢?”岳戎之、闵成杰二人也随着点头,显然也很好奇。
岳锋紧握双拳,半晌才平复过来:“呵呵,如果失败,轻则身体受损,前功尽弃……”说着伸手褪去上身衣裳,又解开围腰:“重则元气爆体,即便不死,也从此永远失去修元的资格!”
三小借着油灯的光线向岳锋腰间望去,触目惊心!那里竟然有小水桶粗细的一个疤痕。
岳锋慢慢缠好围腰,又把上衣重新穿好,道:“小非,我知道你这么晚来找我问这件事,一定是觉得我这么多年来对你们藏私,不肯教你们真本事。现在应该知晓了吧。当年我试炼失败气海被炸开几乎拦腰断成两截,若不是我授业恩师和陈朗大哥全力施救,我早已亡故多年。我背负着失败,背负着武者一生的遗憾……我是怕,怕你们走一条我走过的老路!”
任非衣被说中心事,讪讪而笑,转移话题道:“义父,照你所说,引元入体反而不如古时修元来得稳妥,那又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呢!”
岳锋重述不堪往事,正自心情沉重,被任非衣突然一句粗语逗得略微好转,哈哈一笑道:“你这孩子,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要变味儿。其实这元气入体并没有我说的这般可怕。虽说成功几率不能算是很高,但失败了大多也只是从头再来。我当初也是年少轻狂,所以落得如此下场。至于你们,我是关心则乱,所以才把你们送出来。在你们陈大伯的教诲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也可以放心了。”
眼看着天色已经微微放亮,岳锋不再多言,挥手道:“好了,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你们快些回去休息。天亮照常起来练武!”
目的达到,三小嬉笑推搡着回到自己房间,全都安心睡下了。
一夜无话。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这三日,陈朗之妻文雪莹曾下床携女来看过岳锋一次,几个中年人皆是故旧,相谈甚欢。而任非衣、岳戎之、闵成杰练功闲暇,总会去找陈清芸玩耍。陈清芸自小只得文婉一个女孩儿陪伴,多半是自己数着手指过日子。现在骤然间多了三个玩伴,心下很是高兴。小女孩儿性子温柔随和,深得三小喜欢。
一来二去,最初的陌生感早已不复存在。任非衣既然知道在这里可以学到大本事,早些还有不想留下的念头,渐渐的也就散了。其间一点都不温婉的文婉也来过数次,任非衣也不以为意。打不过,躲得远远的还是没问题的。
至第四日清晨,岳锋打点好行装正式向陈朗辞行,陈朗心知挽留徒然,于是摆下饯别酒宴。这一次人员比较齐整,陈朗一家三口,岳锋四人,连小魔女都特意抽空跑过来蹭吃蹭喝,吓得三小都坐得离她远远的,生怕她一时看谁不顺摸出她那根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鞭子再次展现她某种比较变态的倾向。
席间陈朗岳锋举杯对饮,言语间尽是惋惜之意。
陈朗言道:“十八年再一聚,未能留锋弟多住些时日,是为兄失责。这几日招待亦不算周到,心下难安那!”
岳锋慌忙道:“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若家中无事挂碍,我情愿长留于此,每日与大哥举杯痛饮,岂不痛快!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怎么能说是大哥之错。此来能见大哥大嫂安康,心中快慰,其他种种,何足道哉!”
文雪莹在一旁轻笑道:“你们兄弟两个,不要在这里酸秀才掉书包了,在孩子面前也不嫌丢人。如今戎之这孩子就留在我们这里,若二叔得闲,随时可以过来相见,何必争这一时光阴。”
陈朗听得爱妻言辞,哈哈笑道:“夫人所言甚是。你我兄弟二人何时也成了这矫情之辈,全无当年豪气,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
岳锋大笑称是,一时席间笑语不断,气氛融洽。
不过小辈中也有不甘寂寞之人,只不过一向爱做搅茅棍的任非衣此刻只对山珍海味兴趣十足并没有出来挑刺儿,反倒是文婉跳出来唱了反调:“姑父,你这话我不爱听。您和岳叔叔现在正当壮年,怎么就说起没底气的话来了?若您也称得上一个‘老’字,那我太祖爷爷一百二十几高寿该如何称谓啊?”
陈朗被逗得又是一阵大笑:“你这丫头,就喜欢跟姑父抬杠。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看着后辈一天天长起来,也会觉得自己老矣。”
文婉不以为然,撇了撇嘴,继续喝她最爱的四宝鸽肉汤。
陈朗被文婉这一引,突然看了看静坐在妻子身旁的爱女,又看了看吃了几口饭就缩手端坐的岳戎之,面露笑容:“锋弟啊,你我两家交谊深厚,后辈们自当更做亲近。我看戎之这孩子不错,你侄女今年也已十五岁了,不如我们来一个亲上加亲,给戎之和清芸定下婚事,你我兄弟变连襟,也算美事一件呐!”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众人谁也没有想到陈朗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想法。
文雪莹先是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随后又看看岳戎之,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却不言语;陈清芸震惊之中下意识扯住了文雪莹的衣袖;岳戎之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闵成杰端坐不动,但面色却更见苍白;文婉先是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朝陈清芸挤眉弄眼地挑逗;只有任非衣,一手抓着一个大肉包子,嘴里塞着半只鸡腿,手里筷子还在刷刷刷飞速指点着满桌的饭菜。听到桌上突然没了声音,先是微微发愣,随后刚刚无意识听到的一些信息才反应到脑子里,嘴里含糊的说着:“定亲好,定亲可以吃肉包子!”
陈朗环视一周,把众人表情一收眼底,对尚未表态的岳锋道:“锋弟以为如何?”
岳锋苦笑一声,此行的目的可不包括儿女亲事,这个大哥还真有点异想天开:“大哥,此事是否太过突然?两个孩子才刚接触,彼此还不了解。更何况年龄尚幼,我想不必操之过急。”
陈朗略显惊讶:“怎么?锋弟可是觉得我家清芸配不上戎之么?若是如此,那怪大哥唐突了。”
岳锋急忙摆手:“大哥误会了,清芸侄女丽质早现,将来必是倾城佳人,我这儿子生性驽钝,若说起来也是戎之不配清芸。我只是觉得儿女之事还是要问儿女的意思,若他们无心,强扭反为不美。”
陈朗哦了一声顿觉释然,说道:“只是定亲而已,至于小辈们如何选择,自有他们的福气。我且先询问一番。”于是面露笑容朝岳戎之问道:“戎之,你可愿受这桩亲事?”
岳戎之急道:“大伯……”
话至中途突然被人打断:“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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