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之中那人,丰神俊朗,面容平静,身材清癯,齐耳碎发随风舞动,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然而星海别焱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阵警觉:“叶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那人正是前日与星海别焱对战演武场的叶惊神。
虽然叶惊神此刻并未表现出任何用意,然而看其神情,并没有任何“偶然邂逅”时的惊讶,那么显然就是刻意等着自己,由不得星海别焱不联想些什么。
叶惊神嘴角牵动一下,微有笑意:“看星海兄的模样,似乎对我有所防备。不过素闻北地七星之一的星海别焱首重情义,朋友被人掳走,我又出现得如此突兀,确实不能怪星海兄心存疑虑。”
话说到这个份上,星海别焱反而不知如何接口。只好苦笑一声:“叶兄说笑了,以叶兄的人品能力,想来不会用这种手段要挟于人。”
#_#“我与星海兄并没有任何利害冲突,自然不会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这一点星海兄说对了。”叶惊神又是微微一笑:“我这番前来,是带了两个好消息给星海兄。”
“哦?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个好消息,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已经逃出来了。”
“什么?!”虽然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星海别焱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不轻。
“我知道星海兄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掌握这个消息的,不过这些不妨放一放,先听听我带来的第二个好消息,或许你会多少明白一点。”
“我受我的导师之托,而我的导师受令尊之托,嘱我加入星海家族,以缓解眼下星海家族倍受排挤的局面。”
原来如此,这就是父亲的应对。星海兄妹心有所悟。
可是——
“叶兄,我对你的能力毫不怀疑,然而坦白的说,我不觉得你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能造成多大的影响。”
“哦?”叶惊神眉毛微挑:“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导师姓星海,名苍岚,你还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外人’?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文澜宗的七代弟子,我本人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文澜宗的意志,这样会不会让星海兄对我的信心更多一些?”
“星海苍岚?!文澜宗?!”星海兄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气,从彼此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震惊,暗道父亲这一手棋下得未免太高了些,竟然能获取多年前叛出家族的四叔的支持。
这样说起来,四叔居然成了文澜宗的六代弟子,这个消息,太过震撼。
文澜宗是什么?是凡夫俗子眼中的神迹,是所有修元者心中的圣地。文澜宗在北地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北地诸势力或许有勇气对议政会的命令阳奉阴违,但对文澜宗则是发自内心的敬畏,言出必从。为什么?因为文澜宗是圣灵()文澜一手创建,这,就足够了!
但是怎么可能?文澜宗这种超然物外的所在,多少年来从不曾参与到尘世事务中,这里面又隐藏着一些什么内容?
星海别焱猜到一种可能,一种令他倍觉放松的可能,下意识地轻轻吁了口气。
叶惊神嘴角又挑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看来星海兄果然神思敏锐,想必你也猜到一部分原因了,我也就不过多解释了。受命以来,我便开始一路循着你的行踪,所以对某些你不知道的事,我都有所掌握。其实你那个朋友被掳走时,我亦在场,只不过想看看这群人想做些什么,便一路跟着。直到行至离渠泽几十里处,你那朋友和另外一人顺利破车逃出,我这才前来这边等你。”
“原来如此。”星海别焱恍然大悟:“难怪我收到的对方指令前后相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含义。”
顿了顿,又向叶惊神问道:“父亲并没有新的传话,敢请教叶兄,下一步该如何走?”
叶惊神竖起两根手指:“两个字——看戏!”
···
茶足饭饱,结账的自然不会是穷得底朝天的任非衣。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抱怨几句:“吃的不咋地啊,比肉包子差多了。”
羽文恶狠狠瞪着他,语气却很温柔:“小白啊,你说等下由你来结账如何?”
“这点心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点心,肉包子什么的差远了,真心感谢高手兄你啊!”人在屋檐下,低头就低头。
结账时,羽文又生出杀任而后快的感觉——足足一百多云币,已经是做一个低级酬差的收入了。然而羽文终究还是忍住了,向小二打听道:“有没有见过这样两个人?”说着让任非衣把星海兄妹的大致形貌述说了一遍。
小二一拱手:“两位客官,这两个人我还真见过。说来也巧,你们刚坐下不久,他们二人就结账离开了。”
话音未落,任、羽二人同时蹭地一下站起,异口同声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小二被吓了一跳:“两位客官,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咱们也不好随意过问客人的私事不是……”
任非衣顾不得听小二啰嗦,扯上羽文直接下楼去了。
出了螺香居,在临近的摊位铺子又是一番打探,总算获知星海兄妹出北门去了。
又一路追至北门,始终没见着星海兄妹的踪迹,想来应该已经出镇了。
仍旧没有路引,且此时该是被通缉的两个小子,出城也是个大问题。
想了半天,任非衣说道:“没关系,我有办法。”一马当先,悠然无比地踱着方步向城门走去。
临近城门,算计着距离差不多了,一声似曾相识的吼声再度响起:“大事不好啦!有头猪在天上飞呀!”
人群一阵骚动,任非衣故技重施后又想直接拉着羽文闯门,不料这一次守门司职反应非常之快,只听一个似乎是守卫头头的人一声大喝:“就是那两个小王八羔子,给我抓起来!”
羽文心里那个骂啊,眼看着城门已经被封阻,任非衣还惦记着闯门,急忙一把拉回来,低吼道:“你傻了吧,快点儿往回跑啊!”
说话时追兵已至,眼看着两人就要遭一场牢狱之灾,羽文手中悄悄起了一个结印……
突然,琅琊山方向传来一声直欲刺破耳膜的嘶吼声,仿佛一头远古巨兽在这一刻苏醒,正在肆意对着天地发泄自己的愤怒。
一瞬间,以古祭台上的土龙为中心,遮天蔽日的砂尘极速扩张开来,方圆数十里之内的人们全部陷入类似黄昏时的阴暗之中,目不能睁,耳不能闻,身体像被无数小刀子割裂,疼痛异常。
惊恐自山上向下蔓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在这种无法交谈的状况下,在这种甚至无法思考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就近寻找着避难之处——除了某两个人。
砂尘刚至,任、羽二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正是一个逃离追捕的契机,所以虽然砂尘肆虐举步维艰,但两人仍是搀扶着、挣扎着向城门外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嘶吼声渐消,砂尘也悄悄散落,无数人跌坐于地,犹有余悸地望向琅琊山——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相比山下的狼狈,山上潜藏在暗处的人们倒显得从容多了,由此也可看出这些人并非普通看客,而他们潜藏的目的,便显而易见了。
古祭台处,那土龙不复暴烈,却仍然盘旋不散,只是声势渐渐弱了,似乎随时都有随风而去的可能。与之相随的,是一股股精纯的土元喷薄而出,威压深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潜藏者们不敢妄动。
元气威压渐渐攀升到了一个几欲令人窒息的极点,然而倏忽间,崩散于空气之中,土龙也在一阵悲鸣声中,烟消云散。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然而,真的就此平静了么?
砂尘渐落,视线开始清晰。古祭台处盘旋了二十几年的龙卷,还未给山下众生带去一丝凭吊之情,便先给予山上的潜藏者们一个天大的惊,惊讶的惊!
啊!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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