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琅琊之役（启）
借着砂尘逃过围捕，任非衣和羽文连滚带爬来至琅琊山脚。
虽然一样狼狈，但两小的思路还算清晰。林间逼供所得到的信息，眼下的异状以及星海别焱的行程，如果说这些情况之间没有某种联系，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
在羽文的带领下，两人在方向难辨的砂尘中好不容易上了山阳缓坡，不成想砂尘突然在两人身周行成了两个风旋，未及反应，强烈的风旋卷起两人身形，直奔古祭台方向去了。
人在半空，任非衣被吓得手舞足蹈不停叫骂，羽文终究比他阅历丰富，瞬间判断出这风旋并没有蕴含恶意，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便索性放松体态，任其为之。
风旋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来至古祭台上方。透过砂尘向下望去，羽文咧嘴一笑：“老鼠来得不少嘛，热闹得很啊。”笑容还未散去，风旋已经带着两人直撞山壁。
任非衣张嘴欲呼，声音却被狂风撕裂，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极速投向坚硬的岩石，下意识闭上了双眼。#_#
又不知过了多久，任非衣发现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慢慢睁开眼，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山洞里，身体并没有如想象中的四分五裂。定睛努力适应着洞中的黑暗——羽文正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而两个人的正前方……居然有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娃娃……
任非衣张开微干的双唇，无比艰涩地吐出几个字：“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羽文在一旁苦笑：“这次中大奖了。”
任非衣看了看羽文，又看了看面前那个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粉嫩娃娃，突然抓狂了，转身扑向身后石壁：“救命啊！杀人啦！谁来救救俺呐！”
那个小娃娃咯咯笑着，说道：“没用的，这里是界域，外面的界除了我，谁也不能随意进出。除非有能力强过我的人破了这个界，可是不是你哦，这个小哥……”小娃娃指了指羽文，继续说道：“还差不多。”
任非衣哪里听得进去，依旧砰砰踹着石壁。羽文反而十分平静，轻轻说道：“小白别闹了，有那个闲心，不妨听他说说为什么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或许我还能证实一些想法——一些关于路上我们探讨过的想法。”
最后一句起了作用，或者是羽文的态度给了他某种安抚，任非衣渐渐从癫狂状态中解脱出来，回过头重重坐下，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小娃娃。
小娃娃迈着小步子靠近了任非衣，仔细在他身上闻了闻，说道：“刚刚在布置这个界的时候，借小弟的力量惑人耳目，却意外感应到了老大的气息，所以把你们带过来，想看看老大怎么样了。”
“什么老大小弟的？”任非衣有点儿发愣：“我又不是你老大，更不是你小弟，你闻我做什么？”
“你身上有老大的气息啊，”小娃娃说道：“虽然只是很淡很淡的一点，但是是老大的味道没错的。”
羽文此时插话进来，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琉璃。”
四个字，声音脆生生的甚是好听，然而羽文却感觉一阵寒冷：“我滴个天，千万年的老怪物还要拌个嫩样，这是为哪样啊。”
任非衣不耐道：“琉璃是吧，既然没找到你老大，是不是该放我们出去了。”
琉璃说道：“我已经找到老大了啊。”
任非衣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羽文：“你说的是我，还是他？”
“不是你，也不是他。”琉璃学着任非衣的样子也指了两指。
“你确定不是在玩我？”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娃娃太诡异，任非衣恐怕早发飙了，大手四处划拉着：“难不成这些石头是你老大？”
“不是的。”琉璃摆着手辩解道：“我老大就在你身体里。”
一句话，三个人，三副表情——琉璃一脸期待，羽文一脸的原来如此，任非衣一张大嘴的惊讶——
“难道……”任非衣骤然觉得说话都困难了，望向羽文，羽文轻轻点了点头。任非衣这才咽了口唾沫，将此前梦里的老者形象描述了一番，问琉璃道：“你老大是不是这个样子？”
“对的对的。”琉璃看起来极为兴奋：“那是老大的灵体状态，你见过他了？”
任非衣并不回答，只将左手缓缓抬起，一颗莹洁无暇的珠子在他手掌浮现。
“是老大的本体。”琉璃小步抢上前来轻轻抚摸着那颗珠子：“‘寒香’已经凝形，看来老大的伤势已经好了一部分了。也难怪，你的体质是千年一遇的水灵之体，老大转生后借助你的先天元气定然会很快恢复实力的。”
原来这颗珠子还有自己的名字，任非衣也学着羽文一样苦笑一声。来渠泽的路上，两人探讨了许多问题，这颗珠子——也就是梦中老者提到的“礼物”，经过一系列的启发试验，任非衣已经能初步掌握它的功效。至于那个创造出“碧渊之域”的法器，已经被“寒香”吞噬进补了，同时也让任非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项保命技能。
一系列的遭遇，让羽文无比眼红于任非衣的狗屎运，一个毫无花假的御器，偏偏又拥有了类似元鼎的技能，还让不让其他元修活了。
然而任非衣却丝毫没有因自己的好运沾沾自喜，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自己得到事，怎么总是别人知道的反而比自己更多？在长宁镇如此，在云昌城如此，跟羽文一起后如此，现在仍是如此。
对着“寒香”沉思半晌，任非衣复又问道：“你老大是什么人？什么叫灵体和本体？为什么他会受伤？为什么要转生？又为什么一定要在我的身体里？”
一连串的问题丢出来，琉璃白净的小脸开始纠结，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一旁的羽文帮他解了围：“小白，这些问题讲起来恐怕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可是眼下我们恐怕没什么听故事的时间。”转而又向琉璃问道：“刚刚我在半空看到藏在林间石后的人，都是为你而来的吧。”
琉璃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觉得应该是的。当初我来这边潜修的时候，我那个不靠谱的主人就说我会惹来不少麻烦，所以留了小弟在这边守着。外面那些砂尘啊、旋风啊，都是小弟搞出来的。”
“不过主人也说过，真正知道我身份的人并不多，其他人多半都是被这边的异状吸引过来的。”
“这个应该错不了。”羽文说道：“琅琊山这一代我也算常来常往，早有耳闻，说古祭台这里孕生了某个宝物，那些人应该就是冲着这传闻中的宝物来的。话说回来，你的小弟是谁？”
“小弟是一头地狼，主人当年养的宠物，跟我感情很好。”小眉头一皱，转而又道：“哎，人类贪心不足的毛病怕是改不过来了。”
喟叹的语气与稚嫩的小脸实在不怎么协调，所以任、羽二人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然而笑声马上就被一声惊呼打断了：“什么？地狼？中阶灵兽？！”羽文大惊。
“是的啊，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若论真本事，小弟还不及我一根小指头。”说着还竖起一根尾指比了比。
是啊，你是老怪物来的。羽文心里腹诽着，但也释然了，跟着这种老怪物的，也只有灵兽才有些资格了。
“琉璃，能不能接通原来的空间，我们看看外面的戏码会怎么演下去。”
“好的，我也想看看小弟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琉璃说着，小手轻轻划了一个圆圈。任、羽二人身后的石壁像是开了一扇窗子，光线透窗而过，原空间的景象顿时一览无余。
···
尘埃落定，视觉空间得到了充分的释放，一头似狼非狼，头上独角，颈后长鬃的怪物顿时出现在隐藏于阴暗中众人的视线里。
那怪物目露凶光，浑身棕黄色的气焰若有实质，只见他仰天一声长嚎，音波四散开来，激得砂石乱飞，树木均向外辐射状倒伏。
嘶吼过后，怪物右前爪重重在身前挥舞了一下，数道巨大石牙凭空凝聚，分成三个方向激射而出。
古祭台后面临着万丈绝壁，一侧是千仞孤峰，这几道石牙放出，堪堪覆盖了所有能隐藏踪迹的范围。
石牙轰然碎裂，烟尘退去，几十道人影出现在古祭台前方，彼此防备着与那怪物对峙。
其实这些人未必都是冲着什么宝物来的，有的甚至只是出于好奇心来凑个热闹，不曾想过偏偏在这一日却会陷入眼下的窘境。
甚至有不少彼此相熟者，只是迫于眼前状况，根本无暇互相招呼。只因眼前这怪兽，看上去竟似是一只无比强大的灵兽。
当然，也有莽撞者，全然无视怪物高出自己一人的身体以及凶恶模样，也不管怪物嘴里代表进攻前兆的嗬嗬低吼——三五成群的人从中某个青头楞仗着自己有两下子，悍然冲向怪物，发起了自己的亡命冲击。
不是传言这里有宝物出土么？那眼前的恶兽必然是守护者。只要打倒这恶兽，自然就在争夺宝物中占据了主动权，对自己身后的势力来说，也会是大功一件。
然而这个愣头青却未曾想过，值得这么多人耗费无数时间等待的“宝物”，其守护者又怎么会弱。当然，如果他能有这等敏捷的思维，就不是愣头青了。
于是，这个世界留给他最后的映像便是一头似狼非狼的怪物流露出的不屑眼神，以及一只巴掌大的狼爪……
琅琊山古祭台，在荒废了无数年之后，终于再次有新鲜的牺牲被奉献上来。
震耳的嘶吼声再度响起，似乎是天——要怒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