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是如此复杂。
要知道早些时候,她同陆长宁的关系也还算不错,可以说是互称姐妹、真心实意的那样,但现在不是了。
或者说,早在她知道陆长宁居然喜欢上陈亭那个探花郎时,便已然无法再喜欢上自己这个表姐了。
原以为陆长宁或许会被陆沉月拖下水,从此无名上身,也或许陆长宁不过是将计就计,翻打陆沉雪一手,总而言之,无论是哪种情况,于她而言,都是喜闻乐见。
她只要作壁上观就好了,岂不美哉?
可她看到了大开的窗户,嗅觉敏锐的她也闻出屋内未完全消散的合欢香气味,再联想纤袖被她使唤时,似乎一闪而过的兴奋——
如此显而易见的手段。
失望没看到好戏是一回事,而自己遭受背叛,则是另外一回事。
并且这件事更加让她难以忍受。
背主轻则杖罚重则发卖。
纤袖此次,算是踩她头上来了。
她也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然用惯了纤袖,不过她素来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里,也就是看在纤袖之前服侍了她好几年的情分在,这事要是让父亲知道了,纤袖发卖还算是好的,她恐怕难有命在。
而容年年还在旁边添油加醋说陆沉雪谎报、长宁殿下欺人太甚不把她的宴会当回事。
她干脆散了宴,转头问众人,“今日之事究竟为何?”
她首先看向的是纤袖,多年的主仆情谊在,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的。
纤袖跪下求饶,面色发白。
她怎会不知自己是瞒不过主子的?不过是见事情败露前销毁证据,不希望此事被众人揣测利用,污蔑连累到她陆宜汐。
仆人情真意切,看似忠心耿耿,如果、如果她不是知道她已经暗中和陆沉雪那个侍女锦和联系了的话
她闭了闭眼,又重复一遍,“今日之事究竟为何?你们有没有人知道?”
这回,却不是对着纤袖说的了。
便是宛袖站了出来,俯身行礼,言,“奴婢于昨日傍晚,见到纤袖姐姐和另一人拉扯,期间有碎银往来。”
“方才宴会上似也有眼神交流——”
“胡说!”纤袖面色发白,大声道,“宛袖你莫要污蔑我!”
又转而看向宜汐,匍匐前进,扯住她衣袖苦苦哀求,“殿下,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
宜汐低头看她,眼神无波无绪,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照出纤袖从一开始的笃定到后来颓然松手的表情,她淡声道,“纤袖做事糊涂,有欺上瞒下之意,现贬除她贴身侍女之责,降为二等侍女,职位暂由宛袖接替。”
“另,扣除纤袖三月俸银,杖责十,思过一月。”
宛袖从回忆里醒来,越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她谨慎措辞,“应当是同二皇子殿下和小司马将军共识之人,而据奴婢所知,小司马将军是近日才回来,且向来不去烟花之地,想来是不会有什么机会遇到旁的女子的,”
“二皇子殿下就更不可能了。”
她终于仰起头,目光笃定,“是长宁殿下。”
宜汐目光一凝,神情似笑非笑,她道,“你知道污蔑皇室是多大的罪名吗?”
宛袖一抖,声音低沉下去,“奴婢知道。”
她说,“但奴婢想不出第二个人。”
宜汐想。
或许换掉纤袖而将宛袖放上来。
将会是她近期做的,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
长长的回廊,走到尽头可以看到一间幽幽的房门,月光散落在窗台,宜汐举着一盏烛火,轻轻敲了敲窗。
里面顿时传来一道无力疲乏的声音,“不用再来了,要被殿下抓到你也会受罚,也不用再给我送吃的了。”
宜汐顿了顿,淡漠出声,“纤袖。”
里面瞬间噤声,随即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朝窗台这边靠近。
隔着一道窗,纤袖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自家殿下曼妙无比的身影,绰约美丽地投在窗上,她想自己怎么会认错呢?纤袖的眼睛开始泛湿,压住内心的惶然和感慨,出声时却免不得带上了一点激动。
“殿下。”
宜汐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吗?”
“因为奴婢背主,欺上瞒下,同锦和私下联络未曾告知殿下,还有意陷害长宁殿下。”
“你以为我想要她死?”
宜汐叹气,烛火似乎随之晃了一下,她顿了顿,说道,“我是对她有恶意,但——”
“并非你想的那样。”
更何况,她要动手,早就在发现她和司马彦坐在墙头时就动手了。
——
沉月醒来的时候,微微一动便不敢再动了。
她的手被攥住,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她可以嗅闻到屋子里的熏香,可以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裹住自己的丝滑软被。
她缓缓睁开眼,鼓起勇气去看身侧倚靠在床头的人。
是二哥。
一瞬间,自己落水的事全涌入脑海,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司马彦这个混小子摁在水中体力不支沉下去的事,又想起了自己在半昏半醒间看到一个人影朝她游来。
自己就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松手。
而对方是如何在耳边安慰,轻拍她身子告诉她。
“小宁,不要害怕,”
“二哥就在身边。”
沉月心里一暖,当即那股惶惶不安的心情也渐渐沉淀下去,她一放松脑子就开始犯浑,从锦被里伸出了另一只手对着陆绥之探了过去。
青年眉眼俊美沉和,薄唇淡然,轮廓安静时淡了几分的冷冽,更平易近人。
沉月屏住呼吸俯身靠近。
她的手将要触及到对方眉眼的时候。
手腕被抓住。
陆绥之睁开了眼。
声音低沉沙哑,“一醒来就开始作弄人?”
沉月哑然,“我没、没——”
陆绥之抽手起身,递了杯水给她,又俯身探了探她额头,缓缓舒气,“幸好热退了下去。”
青年眉眼隽秀,带着一贯的冷意和浅淡,如今凑得近了,沉月嗅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沉木,她在陆绥之靠过来时没忍住呼吸一滞,攥紧了被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