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你很坏？”

“那又如何？”

沉月如此道。

——

陆宜汐完全怔住。

在此之前，陆宜汐都没有想到陆沉月会是如此一个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并没有想要将此事如此坦白说出的意思，哪怕她说的并不算特别明确，但是也足够令她难堪，承认自己的恶念是一件困难的事，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火辣辣的。

她想或许沉月会惊讶、会厌恶甚至是鄙夷。

但她却说，“那又如何？”

平常地好像问她今天吃什么一样，她的面容是一派的悠闲自得，眼眸澄澈得像一汪平静的湖水。

陆宜汐哑声道，“为什么？”

沉月古怪看她一眼，好像不认可似地叹了口气，坦然道，“是，就算是你参与了此次的龃龉之事，你猜到陆沉雪要害我并顺势而为，那又如何？你希望我如何？是下回也顺势而为将你拉下马吗？”

沉月摇头，“我做不到。”

陆宜汐一怔，不仅是为她的话，更是为她此刻眼里的情谊，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情绪里好像是要被溺毙了一样无法呼吸，心口像是被石头重重地压住却甘之如饴，那样的诚恳、认真的眼神，让她无法将自己接下来的话再往人心口插刀。

她避开了对方的眼神，低低地道，“抱歉。”

或许，自己的这个表姐，自始自终都没有变化过，她依旧是那个在自己幼时会带着自己上街游玩会把最后的糖送给自己的人。

变的人是她自己。

沉月到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她笑了笑，而后温声道，“那我们先享用一番再聊信上的事如何？”

宜汐果决道，“我答应你。”

这回愣住的变成了沉月，她有些哑然，默了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必立刻决定，况且你我并未曾说好条件和要求。”

宜汐继续道，“我答应你。”

她喊她，“表姐。”

宜汐的神色淡了下来，她将一筷子肉夹到了沉月面前的碟中，而后道，“我是真的愿意同你合作。”

这绝对是陆沉月和陆宜汐自决裂后最为和平的一次谈话。

她们甚至气氛融洽地吃完了一顿饭。

用餐完毕，陆宜汐优雅地擦了擦嘴，而后朝沉月露出一个久违的笑来，“表姐。”

沉月有些恍恍惚惚，她令人将面前的残局撤了下去，而后问，“我说的可是要你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宜汐道，“我知道。”

“表姐允诺我黄金百两可算作数？”

“自然，”沉月毫不犹豫地回应，又支吾了下来，“可是，你——”

陆宜汐看上去可并不会是为了百两黄金动心的人啊！

或许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宜汐点头，一本正经，“我确实喜欢金银。”

两人在街头分别，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沉月犹豫片刻，在看人上马车之前喊道，“你若喜欢我改日再送你！”

宜汐勉强压住眼里的笑意。

转瞬消失。

——

沉月思索了一路，还是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在路过摊子卖的糖葫芦时买了几串，而后一串递给了小桃，一边继续盘算。

陆宜汐前世今生都没有做出什么特别惹人注目的事，按照身份来说，她再做如何出格的事，依旧有泓秀王替她兜着，直到泓秀王死后——

沉月咬着糖霜，由着侍女的搀扶下了马车，她看着还有几串的糖葫芦，眼眸一转，笑嘻嘻地拿去给太子殿和二哥哥那儿。

大殿外守着的人说。

“太子殿下不在。”

“殿下不在。”

沉月笑眯眯地将糖葫芦递了过去，“没事，将糖葫芦送过去，就说是我今日逛街兴起买的。”

说完就飞快地走了。开玩笑，她自然是知道两位都不在才送的呀！

她送完回到自己宫中忽而一僵，想起来二哥好像最是不爱吃这个玩意，每回都是皱着眉头递给她，一口也不尝，这下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把刚刚的糖葫芦要回来。

她在殿门踌躇了片刻，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人要从外间回来了，咬咬牙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罢了不就是串糖葫芦吗？他不喜总归是丢给旁人，难不成回头来找她的麻烦？

沉月舒心下来，又琢磨起自己的事。

一边小桃在宝贝地逗她的蛐蛐，沉月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想到自己真的是很难理解啊，首先陆宜汐性子高傲，她真的是在乎那百两吗？总不会是这个原因，再说就算因此，泓秀王家殷丰厚，如何短她这点好处？

那便是自己的诚意打动她了？要说听到纤袖被罚自己一点也没猜到那是不可能的，她想前世好像也是有这样事，她也是以为宜汐是为了维护自个儿，不愿让外人多加揣测，可重活一世，她总归是看问题看得深了，越想越觉得不是如此。

她想，她做了，但她半途收手。

现在想想，若是以当时的时间和速度，在陆宜汐的主场上，但凡她晚了一步，就不会是纤袖被看到了。

或许她中途悔过，不论因什么悔过，总归是让沉月欣慰了些，这也是她今日找上宜汐的重要原因之一。其二，她到现在每回见着陆宜汐，总是想起她前世的死状，倒是不好同一个年纪轻轻却比自己还先香消玉殒的小姑娘计较。

其三，她没有听到过她的心声。

这点促成了今日的合作。

相信这种玄乎其神的东西其实并不靠谱，就算是在陆沉雪身上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如何能够以此判断一人好坏？

但沉月想，上天既然叫她重来一回，赌了便是赌了，赌赢，往后的路更加舒坦顺遂，赌输——

大不了拉着人一块作伴。

沉月漫不经心地想。

随后干脆放下此事，同小桃一起开始了将军赛。

噫，真好玩。

——

沉月将绣品快要缝好时，殿外通报二殿下来了。

沉月于是立刻手忙脚乱地将东西藏在床被里，而后抖着嗓子朝外唤道，“二哥进来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