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袍羽鹤长衣便落入她的眉眼里，沉月想，二哥真的很喜欢穿这样的衣服，也非常合适，她二哥好像生就是这样一个淡然的人，也没见他如何动怒过，就是自己前世最后被困死在这京城里，好像记忆里也并没有他生气的样子。

他总是漫不经心的，寡淡无情的。

后来沉月才知道，或许不是他不会生气，不过是因为那些事不足以触怒他罢了，那也是后来的事了。

沉月将人带着坐下，忙不迭给人沏茶，而后十分乖巧地问道，“二哥怎得过来了？”

陆绥之的目光从她身后收回，他漫不经心道，“二哥来感谢长宁。”

“嗯？”谢她——什么？

陆绥之笑，眉目缓缓舒展，“谢长宁还能记挂我，送来一串糖葫芦。”

沉月的耳根便不自觉地红了红，扯着帕子假意咳了声，“二哥不是不喜欢吃？”

“没有不喜欢，”陆绥之顿了顿，“不过你喜欢。”

因为她喜欢，所以便愿意将她喜欢的悉数奉上，只求她开怀一笑。

少女似懂非懂，陆绥之眼神淡淡地转道，“不过下回最好还是在二哥在的时候送来最好，长宁知道吗？”

沉月便点点头。

陆绥之又说，“二哥肩膀痛。”他摁了摁自己的肩，看着她，声音分明很淡，但低沉里又有一种说不说的感受，快得转瞬即逝，沉月没有捕捉到。

她只是迟钝地去给他捏肩捶肩，就像之前一样。

“要不要轻点？”

“重点吧。”

二哥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是，不过她向来是猜不透他的，因而一头雾水之后很快也就放下了，她去面见母后，两人又聊了许久，沉月伏在母亲的膝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发热。

人总是在自己最是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幡然醒悟，还好她醒悟过来了。

她又想起自己同陆宜汐做的交易。

希望她、她们都能够成功吧。

——

沉月在回去的路上，遥遥看到一个女孩蹲在了水廊上，她眼睛眯了眯，转头问小桃，“小桃，你看那人在干嘛？”

小桃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肯定道，“她一定是在看水里的鱼能不能吃。”

沉月冷着脸拍了她一脑袋，而后听着人的哭声犹豫了会儿，还是慢慢挪了过去，她其实本来是不想过去的，不过想起来前世好像也是在这一块这段时间，因为水廊不坚固，从上面掉了下去，并且没有救回来。

她才想着，人还没有靠近，就看见人身形一晃，径直往水里栽！

沉月面色一凝，立刻飞身扑了过去将人按住。

“没事吧？”她满脸焦急地问。

女孩抬起头，一张清秀的、泪眼朦胧的脸——陆以珂，字灵玉，云嫔的女儿。

她结结巴巴道，“灵玉谢谢长宁姐姐。”

又问道“姐姐可有受伤？”

沉月低下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小腿传来尖锐的痛意，血慢慢渗了出来。

她弯弯嘴角，“姐姐没事，”将人抱了起来后道，“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正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想什么都是直接表现在脸上，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一路上偷偷往下瞄，而后听着沉月劝诫她以后有什么事不开心说出来便是，莫要去危险的地方。

陆灵玉在嬷嬷的旁边点点头，小脸上还有着水痕，又红了一遍，低声道，“灵玉知道了，那长宁姐姐——”

沉月摸摸她脑袋，柔声道，“长宁姐姐先回去了。”

宫人还有小小的陆灵玉便看着人慢慢地走远，殿门里传来了由重到缓的咳嗽声，小陆灵玉立刻松开了嬷嬷的手飞快地往内奔去，“娘亲——”

云嫔摁住她，“跑慢点，怎么今天去外面玩了这么久？”

陆灵玉又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说到自己和陆沉雪玩的时候对方说自己待在这冷宫里是见不到太阳的，落不得好结果的眼泪又砸了下来。

云嫔的脸色冷了冷，面上却依旧含笑道，“你沉雪姐姐是如此说的？是头回说还是已经好几回了？”

陆灵玉委委屈屈掰着手指头道，“好几回了。”又在母亲的询问下将后来自己是如何被丢下，一个人在水廊上哭差点掉进水里的事说了，“灵玉哭太久了想要站起来时，忽然眼前一黑就往前面倒，幸好、幸好长宁姐姐救了我。”

陆沉月？

云嫔的眼里闪现思量，她弯身给人细心擦泪，苍白如雪的面容上尽是温柔，她把人哄开心了叫嬷嬷带她去玩，转头对着嬷嬷道，“下回沉雪再来找我们灵玉，给我拒了。”

“是。”

云嫔眼里闪过狠辣之色，小姑娘她原先怜惜她早年丧母，在这宫里无处可依的，又性子温和，还以为是个好的，原来——趁着她不能出来，竟然对欺负小灵玉性子软糯，实在是卑鄙无耻！

倒是那个纨绔的陆沉月——

云嫔回到了内殿，问身边的侍女，“我好看吗？”

侍女声含哭腔，“好看，”

“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娘娘。”

云嫔便笑了，笑着笑着又没忍住咳了咳，她抚摸镜子里自己苍白的病容叹了口气，将首饰盒子里的最后一支金簪拿了出来，这本来是她准备自绝用的。

现在她交给了小侍女，对她吩咐道，“你将这个交给主管公公，让他送点好药来。”

云嫔顿了顿，“无须说旁的，他老奸巨猾。”

自然是懂她是何等意思。

陆灵云在殿外玩完一圈心情早好了，累得立刻倒下睡了，看得云嫔直摇头，她在嬷嬷的搀扶下站在宫门，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天色，阳光正缕缕洒下，照得人暖和极了。

嬷嬷犹豫片刻道，“主子是要出去？”

云嫔便含笑道，“太久了，我太久没看到外面是如何光景了。”

嬷嬷又迟疑道，“今日观长宁殿下似乎行动不便，似乎腿脚受伤。”

云嫔想起灵云所言，微微颔首微笑，“自然是要送她一份大礼才是。”

三日后，圣上除云嫔禁足思过，重入湘云殿，一时恩宠不断，风量无极。^_^